八歲那年，媽媽帶著我改嫁給劉成叔叔 —— 也就是後來的養父。親生父親是個賭徒，總覺得我是個「賠錢貨」，從小對我非打即罵。所以媽媽決定改嫁時，我一點兒也不難過，反而覺得終於能喘口氣了。
改嫁後，媽媽的身體一直不太好，我幾乎都是養父在照顧。但他是個超級嚴肅的人，臉上很少有笑容，只有面對媽媽時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才會柔和幾分。媽媽總勸我多跟他親近，可每次看到他緊繃的表情，我就打從心底發怵，怎麼也邁不出那一步。
我們的關係就這麼不鹹不淡地維持著，直到我考上遠離家鄉的大學，終於不用時時刻刻面對他了。大學那幾年，是我人生中最自在的日子。可畢業典禮的紅毯還沒踩熱，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，她的聲音啞得像被沙子磨過：「女兒啊，快回來吧，家裡出事了……」
我當天就買了回程的車票，一路心急如焚趕到家，才知道養父的公司碰上了嚴重的財務危機。他試盡了各種辦法，卻怎麼也拉不這艘快沉的船。看著他頭上冒出的白髮，我簡直不敢相信 —— 七個月前回家時，他還是一頭黑髮、精神抖擻的樣子，現在不僅添了白霜，背也有點駝了，整個人像被抽走了精氣神。
「叫我回來…… 是想讓我做什麼？」我發懵地問。
媽媽咬著嘴唇，眼眶紅腫，遲疑了半天還是說了出來：「我們想讓你跟你爸爸的合作對象聯姻，這是唯一能救公司的辦法了……」
聯姻？這種只在偶像劇裡看過的劇情，居然要發生在我身上？可看著媽媽哭腫得像核桃的眼睛，裡面滿是哀求，我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。「你們決定就好，我無所謂。」我聳了聳肩，裝作不在乎的樣子。
養父大概沒料到我會答應，猛地抬起頭，眼睛瞪得老大，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。我回視他，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，然後轉身回了房間。
接下來的日子，媽媽忙著敲定婚事、籌備婚禮。我見過那個「未來老公」，長得還不錯，說話客客氣氣的，看起來是個穩重人。試穿婚紗時，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：「就這樣嫁了，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吧？」
婚禮前一晚，我坐在床沿上發愣，心裡緊張得像揣了隻兔子 —— 畢竟要嫁給一個沒感覺的人，未來會怎樣，想都不敢想。這時養父突然來敲門，把我拉進了他的房間。
他和媽媽早就分房睡了，因為媽媽睡眠淺，一點動靜就會醒。所以走進他獨自住的房間時，我其實有點抗拒。沒想到，一個小時後，我攥著一張銀行卡，哭得幾乎喘不過氣。
進房後，我不自在地靠在門邊，他坐在床沿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：「過來坐。」我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挪了過去。看得出來，他比我還緊張，手不停地搓著大腿，過了好一會才開口：「你八歲來到這個家，你媽身體不好，把你交給我管。我第一次當爸爸，還是當一個八歲女孩的爸爸，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…… 這些年，委屈你了。」
我低著頭，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。原來他不是不喜歡我，只是不知道怎麼跟我相處。那些年我以為的冷漠，其實是一個笨拙的男人在學習當父親啊。
沉默了好久，他又說：「這次聯姻的事，是我沒用，對不起你。這幾天想了又想，不能拿你的婚姻去換利益。」他遞過一張銀行卡，「這裡面有五十萬，是我能拿出來的全部了。你走吧，婚事我會跟他們說清楚。」
我攥著卡，喉嚨像被堵住一樣說不出話。他卻不給我反駁的機會，直接把我推出了房間。
跑回自己房間，我蹲在牆角放聲大哭，好像要把這些年的委屈、不安統統哭出來。哭夠了，我洗了把臉，躺在床上給他發了條簡訊：「爸，我不會悔婚。」
這是我第一次叫他「爸」。不知道他看到訊息會不會愣住，但我突然明白，我有一個很愛很愛我的爸爸。不管將來的婚姻會怎樣，他一定不會讓我受委屈的。
